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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章 金州战起

“此事在下亦有耳闻，”心里那么想，可赵千栋嘴上说的话仍旧是那么的婉转动人，“家父及依克唐阿大人便曾提及，目下我大清内外交困，于内，则南人扰攘纷纷，于外，则先有英人失信于前，又有倭人兴兵祸于后，由是观之，则天下可引为大清助臂者，唯俄罗斯与德意志两者耳。”
说到这儿，赵千栋顿了顿，而后双手抱拳，向北一揖，语气恭敬的说道：“在下此次前来金州履任，家父及部堂大人便曾反复叮咛，于金州任上，开矿设厂、兴政富民之事，可多与那俄罗斯人相沟通，训演团练、编安之事，可多与德意志人相交互。此言在下一直记在心上，从未敢忘，而今以金州之形势观之，实无半分错漏之处。”

说完这番话，赵千栋又看似漫不经心的在梅利可与斯坦茨的脸上扫了一眼，他发现一听到俄罗斯这三个字，两位德国佬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。

虽然前世在历史方面学的不怎么样，但赵千栋好歹也知道这年头法国和俄国为了在欧洲争夺霸主地位，尤其是为了抗衡日显强大的德国与奥匈帝国，曾经搞了一个什么俄法同盟，而在这个时候，德国人之所以逼着日本让出辽东，就是为了让俄国人将目光东顾，从而缓解他们自己在欧洲所承受的压力。故此，法、德、俄三国目前虽然看似立场一致，实际上彼此间都存在着莫大的矛盾分歧。

这样的念头在赵千栋的脑子里一转，他就寻摸着如果自己能够好好利用一下各国之间的矛盾，要想在金州取得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，应该不成问题。

“赵先生，”在旁听了一会儿之后，身为德意志驻金州领事馆领事的斯坦茨终于开口了，他试探着问道，“此前听得归国政府业已将开矿办厂、督练军队的权力，交给了各省的地方官员，而金州作为盛京一省南部的最大府厅，辖下各类矿坑众多，同时，由于濒临海湾，军务一事亦属重中之重。大人今为金州一厅的首要官员，不知今后在矿政军务方面，？”

“此事简单，”赵千栋毫不犹豫的说道，“在下既食君禄，自当尽心竭力为朝廷分忧。按照朝廷的规策，矿政厂务，皆以官督民办之法行之，由官家向民商集资，开矿设厂，而每逢岁末，则由官府统理净利而后以红利酬商。至于军务，则以地方团练为主，由各地士绅商贾据资为饷，以供军用。”

“既如此，未知开矿设厂之利，可否对我德意志之商人开放？”斯坦茨说话很直接，他在赵千栋的话声刚落地的时候，便迫不及待的问道，“赵先生当知贵我两国素来交好，且于此之前，业已签的最惠国待遇之协议条款。而今，辽东矿政放开，归国于商募资，自当将我国商人之利益考虑在内。”

“”赵千栋有些犹豫了。他知道眼前这位斯坦茨的目的何在，金州境内的各式矿点虽然不少，但是从整体来说，无论是铁矿还是煤矿，蕴藏量都不是很丰富，如果由小商人投资营办，自然可以算得上是利润丰厚，但对于那些大商贾来说，投资这样的小矿就有点得不偿失了。因此，斯坦茨作为德国驻金州领事，他不可能对金州境内这些小矿感兴趣，此人的真正意图，准确的说，应该是德国人的真正意图，当是在于地方渗透，再进一步说，他们是想给俄国人对辽东的渗透添点麻烦，从而进一步牵制对方在欧洲方向的力量投入。

赵千栋心里琢磨：按道理说，现在金州的形势是，参杂进来的势力越多，越有利于自己的稳定发展，但引德商投资矿政，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反响很不好，张之洞督办汉阳铁厂，引洋人投资，就被国人斥为汉奸佞徒，不过人家是位高权重，不怕国人说三道四的，可自己摆明了是不行的，如果出现那种情况，老爹估计能亲手宰了自己。

看到赵千栋沉默不语，斯坦茨与梅利可对视一眼，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，随后，后者开口说道：“赵大人是否在顾虑俄国人的态度？我等也知晓，赵大人此前似乎与俄国人往来的较为密切，但大人亦该明白，彼等对辽东的觊觎之心，并不弱于日本，现而今，日本雄踞于此，彼等尚且未腾狰狞，然则，若大人不谨慎提防，待得日本人退兵，则俄人必来抢占金州。此非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，而是人所共知之实情。故此，以我等之见，大人时下所应为之事，当是以我德意志之法操练新军，以备将来战事之用。”

“正如此前所言，”斯坦茨紧接着说道，“大清与我德意志帝国素为友邦，因此，只要赵先生能保证我德意志商人在金州之合法利益，并对我国商贾开放设厂开矿之权利，则斯坦茨将以金州领事之身份上奏我国皇帝陛下，遣统兵治军之才前来金州，助赵先生操练新军。除此之外，我等尚可为先生提供所需之军械，眼下，就在这金州城外的港运码头上，就有我德意志之舰船两艘，其所囤运之军械，足以装备四营士卒，若赵先生愿与我等合作，此批军械可无偿赠送与先生。”

斯坦茨与梅利可两人一唱一和，其目的显然就是给赵千栋下饵，同时呢，也真是为了在金州，在辽东半岛上，扶植一个倾向于德意志帝国的大清官吏，从而牵制俄国人的精力。

“领事先生此话当真？”赵千栋心动了，毕竟对方开出来的条件对他来说实在太有诱惑力了。时下的金州百废待兴，矿政商务之类的事情且放在一边，就单说营练操兵一事，就已经足够让他头疼的了，如果说在这个时候，真有几个德籍教官加入，替他以西式练兵的方法操练士卒，那无疑是帮了他的大忙了。

“绝无半句虚言，”斯坦茨与梅利可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道。

“既如此，便依领事先生与梅利可先生之言，”赵千栋用力点点头，说道，“自今而后，只要在下尚在金州任职，便当戮力保障贵国商人之权益，至于俄国人对辽东之觊觎，但有我在，必不使其轻易得逞。”

赵千栋这样的承诺，说白了其实一文不值，但斯坦利与梅利可却对此极为满意，对他们来说，大清的官员都很好打交道，因为这些人把自己的仕途前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，同时，越是那些有野心的人越是如此，而在他们的情报中，赵千栋与他的老爹，显然都属于有野心的人，故而，与他打交道就应该显得更加容易。

“”一句话说完，还没等到斯坦茨两人插嘴，赵千栋口锋一转，将话题引到了他在石河驿开旗田赈灾民的事上，“现今在下亦是麻烦缠身。想必两人应该知晓，此前金州五社水患，十数万黎民蒙灾，其时，再下方才到任，手中既无钱银亦无粮草，被逼无奈，开旗田以筹钱粮。现如今，朝廷为此震怒，业已派出两位钦差大人前来金州督办此事。哎，我这区区的金州海防衙门同知，还能在此驻留多久，而今实难预料啊。”

“赵先生无须为此忧心，”斯坦茨显然早就得到这方面的消息了，他微笑道，“你之所作所为，我等早有耳闻，开田赈灾一事，于金州之平和大有助益，故而，此举非但无过，实是大功一件。再者，赵先生既是我等之友，与此事之上，我等自当为先生上下疏通，左右斡旋。如若赵先生尚不放心，我等可着既给我德意志驻华公使绅珂先生发报，请他向归国总理衙门提交照会，力保先生之安全。”

“如此最好，”赵千栋并不知道绅珂是什么人，他只知道一个历史上比较出名的克林德，不过既然斯坦茨说这个绅珂是驻华公使，那想来克林德那个倒霉鬼现在还没来呢。

“轰！”

三个人的话题刚说到这儿，骤然间一声巨响传来，紧接着，又是一声。没提防之下，赵千栋被吓了一跳，他猛地一抬头，却发现大堂的屋顶也在这巨响中簌簌发抖，大蓬的灰尘从屋顶上徐徐飘落，弄得整个房间里顷刻间变得尘土飞扬。

“俄国人的又在炮轰金州城了。”这是赵千栋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，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否决了，毕竟金州府城并不紧依海港，俄军舰船上的炮火射程再远，也不可能打到城里来。既然不是俄军的舰船在开炮，？

有了这个念头，赵千栋再也坐不下去了，他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，顺便还要弄清楚俄国人是从什么地方悄无声息突到金州城下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