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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草堂隐居

（一）
“后山的小白菜旱了。(.26dd.Cn)明天我起早，浇一浇。”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连绵大山深处的草堂里传出。

一个女人的声音：“你说我种的韭菜施了肥，怎么还是黄黄的？”

男人说：“今年气温变化大，明天找些秸秆遮一下。”

两人就这样，谈论着农活，直到深夜。

清晨，男人用长满老茧的手挽起裤管，熟练地打着水。轻松挑起水桶向后山走去。

他突然停住脚步，路上迎面走来一个怪人。满身苍耳，嘴唇干裂得快成了三瓣嘴的兔爷。

苍耳人见到挑水的男人，一下子愣住了。男人笑了笑：“我还以为撞到刺猬精了呢！”

苍耳人突然高兴得在原地蹦了三蹦，接着又嚎啕大哭，“扑通”昏倒在地。

男人苦笑：“你这是练得什么功？”没办法，只好将苍耳人背回草堂。

当苍耳人吃到第六个馒头，终于开始说话。一把拉住男人的手：“独孤大侠，我整整找了你一年，踏遍千山万水，还真的叫我找到了！”

飞剑这才辨认出竟然是三长老：“你如此辛苦的找我，为何？”

三长老咬牙切齿：“我要你去杀一个人，一个你很想杀的人——冷一笑！

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。二长老曾救我全家性命，我发血誓必报此恩！如今二长老惨遭冷一笑杀害。我曾三次刺杀他，不想他的功力在‘人间仙境’骤增，偌大的落花楼竟无人是他的对手！我几次险些丢掉性命。可我不能死，在没给二长老报仇前，绝不能死！”

飞剑摇摇头：“江湖事自有江湖人管，你看我还像大侠吗？我在这里自耕自收，自得其乐。往事已如烟云！”

三长老这才仔细打量飞剑：“你和原来变化是挺大，但只要你拿起剑，依然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剑客！”

飞剑不禁激起当年的英雄气！浑浊的眼神闪过一丝锐光，但马上又黯淡下来。看着角落里支着花盆的蝉翼剑：“我的手出剑再没原来那么快，一个丧失了斗志的人称不上剑客！”

“冷一笑残害你妻，焉能忍气吞声！”

飞剑道：“善恶终报，以前的独孤飞剑不复存在！刀光剑影已是昔日之梦。再说每日‘千日醉’之毒必发作一次，我已备受煎熬。自身都难保，怎能除恶？你走吧！”飞剑挑起水桶就走。

三长老失望之极：“没想到岁月磨灭了一个剑客的侠骨丹心！”

飞剑没有停下脚步，甚至连头也没回。

（二）

三长老蒙蒙顿顿，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。大儿子一瘸一拐迎出来：“您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，找到独孤飞剑了吗？”

三长老沮丧地说：“如今的独孤飞剑，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农夫！”

二儿子也走出来问：“爹，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
三长老叙述了事情的经过。说完，老泪纵流：“大哥，我不能让你的在天之灵瞑目，我真是个废物！”

两个儿子看到父亲如此伤心，也不禁黯然神伤。

大儿子沉思了一会儿：“听说满天星曾参与杀害独孤飞剑的父亲，要是杀了满天星，独孤飞剑定然会出手帮我们。”

三长老摇摇头：“连独孤飞剑都找他不到，我们焉能找到？就算找到，我们又怎是暗器大师的对手？”

大儿子道：“您忘了？当年满天星被独孤飞剑追杀，到处躲藏。他哄骗我兄弟二人做了他的徒弟，将我二人容貌整为和他的一般。从此就不见踪迹，只为迷惑独孤飞剑！”

大儿子说：“如果我替他去死！以假乱真。爹提着人头，独孤飞剑定然信以为真，替我们报仇雪恨！”

老人一听连忙摆手：“这如何使得？你是我的骨肉，这还不如杀了我！”

大儿子说：“二长老救过我全家性命！我知道爹的心事，如不能为二长老报仇，您每一刻都生不如死！”

老人表情矛盾：“可是，可是……”

大儿子表情凝重：“爹，您决定吧！欠别人的终需还！”

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儿子冷言道：“休要如此虚情假意！我知道你恨我，早就盘算好让我替满天星死。还是让刀剑替我们抉择谁去谁留！”

老人迟疑地说：“让我再想想，让我再好好想想，一定有其他办法！”

夜深人静，老大辗转难眠，令他心痛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。

自己因天生残疾，无法娶妻生子。弟弟大喜之日，自己甚至比弟弟更高兴！兴冲冲来到弟弟喜堂门口，却如被毒蛇咬了一般，无法挪动半分！门口木牌赫然写道：“瘸子和狗不得入内！”他的头“嗡——”一下，立刻似冰水浇头寒彻刺骨！听着四周讥笑声四起，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！

这成了他今生永远的痛，也成了他与弟弟永远解不开的心结！

老大觉得胸口郁闷，推门透透气，却看见爹爹屋中的灯依然亮着。他知道漫漫长夜对于爹爹来说，是此生最难熬的一个夜晚！因为他必须抉择！

第二天老人起得很晚，一夜之间头发尽白如雪！兄弟二人见了无不心痛无语。

老人喃喃地说：“也许只有这一个办法。你二兄弟后山比武，输者替满天星死！”

今日百花姹紫嫣红，在三长老眼里却全都是一色的白花！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寒意让他冷刹心扉！

老人在花间除草，并没有去看兄弟俩的决斗，没有勇气去看！手握着锄头却一棵草也不忍除掉。每一棵草都浮现出两个孩子的容貌，他怎忍心结束任何一个风华正茂的生命？

从后山传来的每一次打斗声，老人的心都会抽*动一下。两个儿子就像自己两个眼珠子，动动哪一个都是一样的痛！泪珠不禁忧伤地飘下，滴在娇艳的花瓣上，立刻破碎分离！

后山野风凄凄，这不是一场绝顶高手的巅峰对决，却是一场为了活着而进行的死拼，场面异常惨烈！

两条人影飞旋，剑光戳戳。每一剑都要制对手死地，绝不留情！

老大一剑紧似一剑，逼得老二连连后退。慌乱中老二踩翻一块山石，一个趔趄。老大趁机狠狠刺过去！老二突然犹如怪蟒翻身，悠然伸出一指，奇快绝伦地点中老大左腿，竟然用的是江湖罕见的“毒龙指”！被点中之人休想挪动分毫！但老大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，挥剑抵住老二的咽喉！

老大冷笑：“你竟然会‘毒龙指’？可惜你点中的却是我这条残腿，这条腿的穴位与常人大相径庭！你认命吧！”

屋内烛光摇摆不定，好像随时都会熄灭。角落深处里坐着两个人，老人和他的二儿子。两人沉默了很久，终于，老人说道：“说心里话，虽然你大哥先天残疾，但他处事稳重，我偏爱他。可是为延续咱家的血脉，我做了一件极不光彩的事——暗中教你“毒龙指”，让你活下去！

但我却忽略了你们兄弟的感情，我知道，你是故意点在你哥哥残腿上！”

老二苦笑道：“谁让他是我哥。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我在让他！”

窗外的风更大了，足以掩盖住一个人的哭泣，老大已经在窗外站了很久。

夕阳几乎整个被黑暗吞没，挣扎着发出的微光，却连云彩都映不红。

树林外老大给老二践行。老二挣扎着笑了笑：“哥，三年了，你没管我叫过弟弟，真想听你再叫我一声弟弟，就因为那件事……”

老大立即说：“不要再提此事，一切都不重要了，弟弟!”

老二泪眼朦胧：“不，我本来想隐瞒你一辈子。此刻我必须告诉你，我不想在我死后，你还怨恨我！”

老大点点头。

老二继续说：“三年前我结婚之日羞辱你，你一定恨我入骨！”

老大点点头：“我是非常恨你，但你结婚不久，就被抓去服苦役。看到你回来被折磨得没有人模样，也很心疼，往事就不愿再提了！”

老二苦笑：“我不如此羞辱你，服苦役的就是你！”

老大惊道：“为何？”

老二道：“县令‘窦迷糊’误把你写在苦役名单报了上去。后来得知你腿有残疾不能受此苦役，因怕上司责怪疏忽之罪，依然让你前去。我的朋友在衙门当差，告知我，我这才当众羞辱你。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，成为全县笑柄。‘窦迷糊’看无法再隐瞒，才将我替换了你！”

老大听到此处声音颤抖：“好弟弟！我误会你了。来生真希望，还有你这样的兄弟！”说着转身要离去，跛腿却不听使唤，险些摔倒。

老二忙上前一扶，老大突然一指点向老二的昏厥穴，毫无防备的老二应声而倒。老大苦涩地一笑：“其实我早就偷看过爹爹练的‘毒龙指’！”

老大看了看天边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夕阳。凄凄地笑了笑：“这一指是哥哥最后一次出老千！”说完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树林深处。

月如寒钩，今天的夜风出奇的凉。老二睁开朦胧的眼睛，好像预感到发生了什么，拔腿向密林深处跑去。他真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的，可是偏偏不是。哥哥表情安静地躺在地上，没有任何抱怨地离开了。弟弟抱起哥哥已经冰冷的身体，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，可张着嘴，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，许久许久……

（三）

一片参差不齐的小油菜，嫩绿的叶子上挂着晶莹的露珠，好像儿时萌动的泪花。飞剑就这样呆呆看了很久，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停下来，一件外衣披在自己的身上。飞剑不回头也知道是李笑月，身后温柔的声音：“你想去就去吧，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。”

飞剑慢慢转过身，笑了笑：“自从那天找到你，我就决定永不离开你！”

李笑月感慨地说：“上次身悬天牢，我在火海打滚，感觉身体的每一处都像被钢钳撕扯，痛彻心扉！我突然想起疯子的话‘最后一节甘蔗真甜，水多。’我想此话定有深意，难道她在说——最后一间是水牢？我拼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冲向那里，果然那里是一间水牢，这才存得半条残命。经过这次的磨难我倒明白了，只有好人互帮，才能杀掉恶人嚣张的气焰！如今冷一笑还会继续残害无辜，我辈自当挺身而出，哪怕是以身试剑！”

飞剑看着妻子憔悴的样子：“这里不会再有往日的宁静，准备一下，我们离开。”

李笑月恋恋不舍地说：“真的要离开？这里有我们的一切！”

飞剑安慰地说：“只要有你，何方都是乐土，一切再重新开始！”

李笑月在忙着收拾着临行的东西。飞剑躺在床上，想了很多。一会儿想起冷一笑的阴笑，一会想起三长老渴望的眼神，心里乱极了。

这时，飞剑听到外面李笑月声音异常，立即翻身出门，是三长老！见他满头白发下一双无神的眼睛，步履蹒跚。右手赫然拎着一个人头：“我杀了满天星，你总该为二长老报仇了吧！”

飞剑目光转移到满天星的人头上：“难道这真是杀害父亲的凶手？自己寻觅多年不见踪影的暗器王——满天星？”

飞剑神情凝重，从三长老手里接过人头，拨开头发找着什么。然后把人头往地下一放：“这不是满天星！”

三长老急道：“为何？”

飞剑道：“这人容貌虽和满天星无二。可满天星头上有三颗不为人知的黑痣！我对他的家事查得细致入微。”

三长老如被雷击，无力地瘫软在地上。喃喃地说：“他白死了！他白死了！”

飞剑追问：“谁？”

三长老无法抑制眼泪，颤声道：“我的儿子！”

三长老闭了一会儿眼，把经过断断续续地叙说一遍。

飞剑断然道：“人间仙境的路怎么走？”

三长老悲伤中带着一丝喜悦：“你答应出山了？！”

飞剑眼圈发红：“看来有些请求是无法拒绝的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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